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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護夜樓遠比夷浪原本想像的要來的艱難。

公羊顧大半夜裡聽說夷浪明天一早就要走,慌慌張張地喚出憑神丁仙,摸黑飛上山,硬是採摘了一大筐的太平靈蕨,又熬夜進行各式各樣的處理,好讓夷浪隔天可以直接帶著走。蘇荷見到公羊顧的黑眼圈直嚷著心疼,隔天早上對著夷浪生起了悶氣。

學生方面,也不知馬軒跟龐昀承到底是如何的加油添醋,大批護夜樓門生以一種送別英雄的狂熱姿態,如潮水一般搶著來見夷浪。高壯黝黑的男孩子們語氣懇切的用力跟夷浪握手,認真拜託他有空一定要再來玩。護夜樓為數不多的女孩紅著臉將一大堆山蔬野果塞到他手中(夷浪努力忽略好幾封從裡頭掉出來的不明書信),囁嚅著說再見。

夷浪對這些快把他壓扁的送別禮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幸好蚣蝮很開心的表示可以將它們收進牠的幻力空間帶走,省去了夷浪大包小包的麻煩。

最後在護夜樓山寨大門的餞別委實是一場小暴動,門生們拼命往夷浪擠去,毫不留情的踐踏同門或師長。夷浪對於站在圈圈外踱步,一臉憂心忡忡的公羊顧感到十分不忍,特地排開眾人去跟公羊顧交談。

「謝謝您的照顧,我要走了。」夷浪認真鞠躬。

公羊顧天人交戰了一會,然後當著眾多門生的面很用力的抱了夷浪一下,無奈的抹去眼角的淚花。

「好孩子不必客氣,要好好照顧自己啊。」他好像有點哽咽。

夷浪覺得自己再不快走,鐵定會在眾目睽睽之下流眼淚。

父母一般的掌門夫婦,雖然與自己相處的時間甚短,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卻是舉足輕重。

夷浪真的非常捨不得啊。

該說些什麼呢?千言萬語也表達不了他對公羊顧的感激,和對蘇荷的喜愛。此刻面對這些與自己素昧平生,卻依然熱情款待的門生,喉頭益發鼓脹梗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夷浪轉身,深深凝視這群人。

蘇荷眼波流轉,似乎明瞭他的心思,伸手輕觸夷浪的臉頰。

「妖將門八位剛陵,九位朔望與十名季圖,前日裡剛結束與操妖師的戰鬥,此刻已回到妖將門本部。巫屏厄吩咐了,你直接回去就行,他會讓一頭狂鷲在屏東外海接你們。」

她漫不經心的說道。

「收到。」夷浪點點頭。

「快去吧,別再讓他們等了。」

「好的。」夷浪低聲說,讓蘇荷快速的摟了他一下,然後翻身跨上在一旁搔鼻子等候的蚣蝮。

「夷浪!」馬軒的聲音從人群某處傳來。「準備一百打金牌,改天去妖將門找你喝個痛快!」

「噢,我試試看。」夷浪一愣,趕快思考派內有沒有禁酒令。

「什麼?軒哥你很詐耶!我也要一起去!」馬席大聲嚷嚷。

「吵死了,小孩子喝什麼酒?」

「夷浪!你要再來喔!有很多地方我們還沒帶你去看!」

「食堂大媽的烤山豬你一次都沒把它好好吃完!下次我會全部塞進你嘴裡的!」

「那就不必了,你留著自己吃吧。」夷浪忙不迭的胡亂回應。

護夜樓門生放聲大笑,奮力朝夷浪揮著手。夷浪用力眨眼把淚珠逼回眼眶內,輕輕一夾蚣蝮的腹部。

蚣蝮愉快低吼,雙足蓄力,隨時都能衝向天空。

「啊,等等。」公羊顧小跑步來到夷浪身邊。

「夷浪,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他在歡騰聲中刻意壓低音量,示意夷浪把耳朵靠過去。

「請說。」夷浪趕快低頭。

「你當時沒有追問,我也不好多說。但這事有點古怪,不告訴你我總覺得不大安心。」公羊顧快速說道。

 

「那夜你傷重昏迷,把你送來護夜樓的,不是我。」

 

「什麼?」夷浪嘴巴大開。

 

「某人將你送到護夜樓的結界入口,又破壞結界引起我的注意。直到我抵達入口之後,他才離開。至於樂隆,則是我派門下咒師巡查門派周遭鄉鎮時發現的。」

「怎麼會……?」夷浪的眉頭快皺成了麻花。

「冒犯了,在這邊姑且一問,你可有與涅靈派中人交好?」公羊顧面色有些凝重。

「怎麼可能?」夷浪想也不想,滿臉厭惡。

「果然如此,那麼此人身分,我們真的毫無頭緒了。」公羊顧瞥了瞥蘇荷,蘇荷微微對他皺眉。

「黑暗中我沒能看清那人的面目,只能依稀判斷,身長大概一點八公尺,寬肩,精瘦,黑皮衣。」

「他跟你說了什麼嗎?」夷浪繃緊神經。

竟然被一個來歷完全不明的人所救,他真不知該心懷感激還是毛骨悚然。

感激的是,若無此人,自己必死無疑。

悚然的是,他怎會如此剛好出現在自己與宇文屠激鬥的無人之地?這其中必定有著什麼詭異。

 

「『不要怕我』。從頭到尾,他只是一直重複著這一句話,夷浪。」

公羊顧凝視他。

 

夷浪內心警鐘大響。

 

夷浪,你不要怕我。

 

搞什麼?那個原來不只是夢啊?

「你有什麼頭緒嗎?」公羊顧焦急的問道。

「其實沒有。」夷浪歉然。

 

「聽我說,夷浪。不要,絕對不要,再跟那個人有任何接觸。」他按住夷浪的手腕。「他很危險,非常非常危險。行走江湖多年,我自認閱歷甚廣。那傢伙身上的氣息一時很難說的清,但我很確信,那是罪大惡極的亡命之徒,才會纏繞於身的閻黑意氣。」

 

夷浪看著公羊顧異常憂慮的神態,用力點了點頭。

開玩笑,自己當然也不想再跟那種東西有瓜葛。

 

「回去吧,路上小心。」公羊顧似乎微微放鬆下來,微笑著拍了拍蚣蝮的臀部。

「有任何不舒服,要讓巫老弟飛也似的通知我喔!」

「你只是想跟巫老師寫信聊天而已吧?」夷浪笑笑,感受著蚣蝮渾身妖力迸發,隨即在下一秒如飛彈一般射向天際。

疾風吹刮,一人一獸衝出身旁蓊鬱,迎向湛藍青空。

陽光大放,是飛行的好日子呢。

夷浪在風壓之中奮力扭頭,驚險萬分的騰出一隻手,朝底下咆哮著再見的人們用力揮動。

蚣蝮飛得好快,夷浪眼見著公羊顧,蘇荷,和黑壓壓的弟子們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終於被護夜樓本身的護派結界覆蓋,完全消失。

夷浪悵然,遙望那一片青翠綿延。內心暗自祈禱,能趕快再與他們相見。

希望那時,護夜樓與妖將門,能夠盡釋前嫌,把酒言歡,宛如失散多年的兄弟。

夷浪驚訝的發現蚣蝮在流眼淚,大滴大滴鹹鹹的淚珠滾出藍色野獸的眼眶,隨風衝刺飛撲到夷浪臉上。

「你又怎麼啦?」他趕快揉著蚣蝮的頭。

「我難過嘛。」抽抽噎噎。

「難過什麼?你不是很怕他們一天到晚找你拍照嗎?」夷浪失笑。

「夷浪大笨蛋,離別這檔事,本來就應該難過啊!」蚣蝮咆哮。

「對啦,我也挺難過的。」夷浪趴在蚣蝮的脖子上,喃喃說道。

「不過你也別哭了,回去之後就可以把你介紹給很多人認識了耶,你不開心嗎?」

「開心!」破涕為笑。

「我想想看哦。嗯,巫老師一定會很認真的研究你,可能還會寫觀察日記。盾雲大概會想騎著你到處跑,楚鶴我就不敢說了,他以前好像被狗咬過……。」

「我才不是狗!」

「好好好,你不是狗,只是有點像而已嘛。不過槍禮喜歡動物,說不定會常常偷塞好吃的雞腿或豬腳給你哦。」

「我要跟槍禮結婚!」

「你夠了,你們都是公的,呃我是說,槍禮是男生啦。然後雙胞胎………,哈哈哈,你最好離矛喜矛樂遠一點喔。」夷浪忍不住發笑。

「為什麼?」

「他們超愛作弄人的啊。而且你又那麼愛哭,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讓你哭。譬如說往你的鼻子灑胡椒鹽,在你的窩外頭放黏鼠板,把蟑螂串成一串在你上廁所的時候丟到你身上………。」

「……夷浪,我不想載你回妖將門了。」

「什麼!不要這樣!喂,我開玩笑的嘛,他們不會丟你蟑螂啦!你不要這樣亂飛好不好!我會掉下去啦!真的!你看我快掉下去了啦!」

 

 

台灣東海岸,世界級風景區,一等一的自然文化遺產。

由北自南,飛過壯闊偉岸的清水大斷崖,自花蓮溪口起算,直至小野柳,都是東海岸國家風景區的範圍。

由於板塊作用帶動地層抬昇,造就了當地不可勝數的海蝕景觀。石梯坪,烏石鼻,三仙台,還有讓夷浪最目不轉睛的八仙洞,都是造物者的神奇禮讚。

海浪終日拍擊石岸,濤聲不絕,讓夷浪的胸口震撼不已。

自己長到那麼大,好像還沒去過花蓮的太魯閣。夷浪在心中暗自盤算,下次放假一定要跟朋友去那裏好好遊玩。

蚣蝮熱愛海水,時不時猛的來個俯衝,如水上摩托車一般四爪掃過海面,激起大量水花,連帶把夷浪濺得一身濕。蚣蝮頸部鬃毛甚厚,帶麟軀幹又防水,根本不怕濕了身子再吹風;而夷浪做為一個體毛極少的靈長類生物倒是苦不堪言,又不忍破壞蚣蝮的興致,只好就這樣哼哼唧唧的忍耐著。一直到一人一獸繞過台灣最南角,朝屏東外海直直飛去,前方隱約出現一頭巨大狂鷲的黑影時,夷浪才用力的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夷浪有過敏?」蚣蝮漫不經心的問道,高速掠過海面,嘴裡多了一隻魚。

「對啊,我對幼稚貪玩的傢伙過敏。」夷浪暗諷。

「那怎摸辦,泥毀對泥自己夠敏耶。」蚣蝮嚼著魚,口齒不清。

「吃你的魚啦。」夷浪無奈的扯了扯蚣蝮的毛茸耳朵。

狂鷲的身影朝他們逼近,粗嘎刺耳的鳥叫聲傳來,讓夷浪備感熟悉。

「嗨。」夷浪開心的伸出手,探向狂鷲頭頂的利角。

「嘎嘎。」狂鷲扯開嗓門叫了幾聲,嘴喙在夷浪背部輕輕磨蹭,然後對蚣蝮微微低頭,惶恐與恭謹在美麗的黃眼中閃爍。

夷浪都忘了,蚣蝮可是頭大妖怪呢,就連上古妖鳥竟都對牠如此敬重。

蚣蝮吐掉嘴裡的魚骨頭,隨意悶聲咆哮,狂鷲立刻轉頭,朝外海某處衝去。

「你幹嘛對人家這麼兇?」夷浪表達不滿。

「我哪有,我很友善耶,沒有叫牠五體投地迎接本龍子的駕臨耶。」蚣蝮叫屈。

「你不要對我的朋友這樣擺架子啦。」他當初要回家過年都是靠著狂鷲們接送的,不對牠們好點怎麼行?

「狂鷲是你的朋友?那好吧。」蚣蝮看起來很驚訝,不過依然接受。

「有什麼不對嗎?」

「我們妖怪的階級之別是很明顯的。狂鷲雖然的確是非常古老的種族,但其階級排位還是在我們龍族之下喔,對我們這麼尊敬是應該的啦。」

「你在得意什麼啊?充其量不過是個官二代,根本是子憑父貴,好大的官威。」夷浪忍不住想酸牠。

「什麼是官二代?什麼是官威?」蚣蝮朝上衝刺,緊貼著巨大妖鳥的身軀,完美的卸去周身妖力,融入狂鷲的妖力結界之中。

「………算了啦,你也沒必要知道。」這年頭,怎麼連酸人都變得這麼難?

 

海風強勁,帶著濃厚的魚腥味竄進夷浪鼻中。

眼睛有點痠,但夷浪捨不得閉眼。

 

狂鷲尖嘯一聲,子彈般衝向懸浮於海面,一道看不見的透明屏障。

古老的龐大妖力籠罩夷浪全身,一如既往讓他心神微微一震。

空間迅速扭曲,在兩獸一人的周遭猛力盤捲。來自異界的神祕引力穩穩吸附住夷浪體內妖性,粗暴的將他拉向混沌躁動的彼端。

眼前景色一暗,旋即大亮。

 

「哇呀。」蚣蝮在夷浪身下低吟。

 

身後的屏東外海天色微陰,位於異海的千荒島此刻卻是陽光普照,萬里無雲。三座巨大山峰傲然挺立,氣勢磅礡的九天瀑布從歲瀾山腰傾洩而下,縱使僅是遙望,依然能依稀聽見那震耳欲聾的壯闊水聲。

耀眼波光刺得夷浪幾乎睜不開眼,他瞧見一個紅色的龐大身影在浪濤之中若隱若現。即使相隔數百公尺,夷浪依然能感覺到那股銳利的金黃視線。

「獵陰!」夷浪在蚣蝮的高速俯衝之中放聲大叫。「是我!我帶朋友回來了!」

妖力劇烈震盪,紅色身影自浪花中衝出。

蚣蝮放聲咆哮,那頭紅色巨獸全力回應。夷浪用力摀住耳朵,剎那間真覺得自己的耳膜隨時都會爆開。

蚣蝮!」異海領主的怒號,震盪了整座千荒島。

獵陰!」蚣蝮齜牙咧嘴,不甘示弱,全身古老妖力猛爆而出。

「好久不見了!哭鼻子龍族小鬼!」獵陰還在吼。牠瞬間衝至夷浪跟蚣蝮身前,猛力空踏,鼻孔噴氣,長著巨大鹿角的頭顱左右搖擺,兇狠金眼緊盯蚣蝮不放。

「去死!誰哭鼻子!你在這裡幹什麼?」蚣蝮咬牙切齒,渾身蓄力隨時準備衝上。牠的體積甚至不及獵陰的三分之一,但卻毫無懼意。

「你們幹嘛一見面就吵架……?」夷浪茫然的摀住耳朵。

「這是我的領地!我不在這裡要上哪去?」獵陰無比得意的晃動巨大尾巴。

「你混蛋啊?竟然敢把夷浪的門派當成領地!我要打扁你!」蚣蝮生起莫名其妙的大氣。

「幹嘛把這小子扯進來?你又不是他的誰!」獵陰似乎對於蚣蝮的暴怒感到無比的開心。

「我是他的憑神!我有義務捍衛他走過的每一寸土地!」蚣蝮昂首,高傲宣布。

獵陰得意洋洋的大臉立刻僵住。

「憑神?什麼情況……?」牠的嗓音瞬間降了八度。

「憑神啊憑神,就是一輩子要跟搜神師患難與共的超級搭檔喔!你這種不入流的角色是不能跟我們比的啦!」蚣蝮亂甩尾巴,示威般的大聲咆哮。

「……開什麼玩笑?秦夷浪!」獵陰的臉極速扭曲,砲口立刻指向夷浪。

「……怎、怎麼了?」夷浪很緊張。

「你白癡嗎?沒事撿這小廢物當你的憑神幹什麼?!」獵陰全身都脹成了怪異的深灰色。

「蚣蝮不是小廢物啊。」夷浪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好老實回應。

「嘿嘿,你是因為還沒找到心儀的搜神師,所以在這邊鬧脾氣對吧?」蚣蝮奸笑,大口裂至耳際。

「我才不會有心儀的搜神師!」獵陰好像隨時都會開始起火燃燒。

「啊,這麼說起來,難道你喜歡的是尉………?」夷浪很不識趣的插嘴。

「閉嘴!不要亂講話!」獵陰迅速轉身,逃離犯罪現場一般朝海面直衝而去,夷浪即時彎腰,閃過牠那從自己頭頂橫掃而過的巨大尾巴。

 

夷浪跟蚣蝮目送著獵陰鑽進海底,眨眼間消失不見。

 

「……你幹嘛惹火千荒島的異海領主?」夷浪指責。

「有嗎?我們關係本來就不好啊。傻大個仗著身體大,我小時候老愛欺負我。」蚣蝮打了個心滿意足的哈欠。「而且要我說的話,真正惹火牠的人可能是夷浪你哦?」

「我又怎麼了?」

「嗯,你不是知道那傢伙中意的搜神師是誰嗎?牠很不喜歡被揪住小辮子呢,夷浪你要小心了,呵呵呵。」蚣蝮竟然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這簍子可是你捅的,你要給我負責任。」夷浪扯了扯蚣蝮的鬃毛。

「好嘛好嘛,一定會保護你啦。」蚣蝮小狗般搖著尾巴,載著夷浪朝歲瀾峰穩穩飛去。「不過話說回來,能讓獵陰那傢伙喜歡的搜神師,一定是個很霹靂的大英雄吧?」

與其說是大英雄,不如說是每天忙著收拾滿地小孩子玩具的家庭主婦吧。夷浪腦中猛地閃過尉遲鷺圍著圍裙灑掃庭院的模樣,忍不住笑彎了腰。

「偷偷告訴夷浪哦,渾蛋獵陰的真身。」蚣蝮討好的說道。

「我在聽。」

「牠曾是平天大聖.牛魔王的坐騎,以忠心耿耿聞名。海妖之中一等一的超級怪物,碧水金睛獸!」

 

《搜神師入門》的某個章節,突地撞入夷浪腦中。

馭之可上天下海,無所不能達也。』

傳說中與妖界名將牛魔王出生入死數百年,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大妖怪。

獵陰,原來就是碧水金睛獸啊。夷浪忍不住扭頭,朝著獵陰消失的方向多看了幾眼。

 

「能讓獵陰傾心的搜神師,到底是誰呢?」蚣蝮好奇的問道。

「不告訴你。」夷浪嘆氣。決定暫時不洩漏這個秘密,以此表達自己對獵陰的一點小小尊敬。

「幹嘛這樣?我想知道嘛。」蚣蝮很不滿。

「你不要去管人家的閒事啦。」而且,你只是想拿這個把柄去跟獵陰吵架而以吧?我幹嘛滿足你的幼稚啊?夷浪對著蚣蝮的後腦勺翻了翻白眼。

不過奇怪了。蚣蝮是,獵陰也是。兩個傢伙都是赫赫有名的妖界強者,為什麼在自己看來,牠們只不過是兩個見了面就拳打腳踢的幼稚小孩?

 

妖怪們對強者的定義,還真叫人難以理解啊。

 

 

夷浪手腳並用爬進木屋宿舍,沒人。

夷浪氣喘吁吁的撞開凌雲殿大門,門後漆黑一片,沒人。

夷浪三步併作兩步衝向凌雲殿二樓,桌椅空蕩,黑板上筆跡猶存,也沒人。

他困惑的瞥向立在凌雲殿廣場上的日晷,看了很久卻沒看到竿影,這才想到此刻日正當中,大家鐵定都已經去食堂吃午飯了。

夷浪剛剛衝刺過度,喘的要命,現在只好小跑步往食堂的方向奔去。

「我可以載你飛呀。」蚣蝮在他頭頂困惑表示。

「我可不想被說成是在炫耀自己的憑神。」夷浪搖搖頭,暗自祈禱大家不要對他的好運產生反感。

 

食堂人聲鼎沸,果然擠滿了師長跟學生。

夷浪遠遠就望見楚鶴懶洋洋的坐在一張木桌旁,無聊的玩著碗裡的麵條。身旁坐滿了六七個女生,全都七嘴八舌的在跟他說話。

夷浪可不想一進場就挑戰大魔王,只好左右張望,尋找熟悉的身影。

槍禮跟羅通站在一個蒸氣四溢的攤子旁邊聊天。槍禮神色黯然,輕轉手中銀槍;羅通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不遠處,幾個朔望大姊姊正交頭接耳,用充滿心疼與關愛的眼神望向槍禮。

夷浪離槍禮太遠了,又要擠過那一大群女生,實在是有點麻煩。他無奈的移開視線,正好瞧見披著灰色大衣的巫屏厄,跟一身黑西裝的段無衡。兩位師長翻著面前桌上的一捆竹簡,似乎正在商議著什麼。

夷浪讓蚣蝮在食堂外頭等著,自己靜悄悄的來到巫屏厄身後,一時之間完全不知該如何開口。

「夷浪?」段無衡微微睜大細長秀氣的黑眼。

「段老師,巫老師。」夷浪吞吞吐吐的叫道。

巫屏厄原本正口沫橫飛的闡述自己的觀點,夷浪的聲音一響,他背部微微一僵,慢慢的轉過身來。

「喔。」圓圓的棕眼凝視夷浪。

 

喔?

 

為什麼是喔?夷浪一時之間非常緊張。

「巫老師……。」他只好戰戰兢兢的再叫一次,拼命盤算該從哪裡開始道歉比較好。

「行李放了嗎?」巫屏厄倒是非常淡然。

他的嗓音不大,但在那一瞬間,整個食堂卻突地一片沉默。無數道視線從四面八方射來,落到夷浪身上。

「我沒有行李。」夷浪的聲音細的像蚊子叫,在靜悄悄的食堂裡卻顯得格外清晰。

「那麼,吃飯了嗎?」巫屏厄轉過身去,把手邊的竹簡收攏。

 

夷浪瞪著巫屏厄的背。

「我不餓。」發音好困難,為什麼?

 

眼角餘光中,楚鶴跟槍禮同時別開來到自己身上的視線,繼續跟女孩子們,和羅通老師交談。雙胞胎繼續扒著碗裡的飯,竊竊私語著什麼。勾檀拉拉薛藜苳的手,兩個女孩放下碗,腳步輕快的離開食堂。蕭奉跟賀麟用誇張的音量開始談論昨天晚上在宿舍區發生的某件事情,夷浪麻木的關掉那些闖進腦海裡的聲音。

巫屏厄繼續慢條斯理的整理竹簡,段無衡默默注視自己的同事,沒有抬頭看夷浪。

「關於你落後的進度,我們明天再談。」巫屏厄終於又說話了。

「………好。」夷浪從喉嚨深處擠出聲音。

「長途跋涉辛苦了,你下午應該沒課,先去休息吧。」

「好。」夷浪轉身。

那一瞬間,段無衡似乎想開口叫住他,但在瞥了巫屏厄一眼之後又放棄了。

算了,大概是要教訓自己吧?

巫老師個性那麼好,應該是顧及自己的面子,所以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把他罵個狗血淋頭吧?

夷浪低頭,快速的走向食堂出口,面無表情。身後的嘈雜喧囂,他此刻只想離得越遠越好。

「哎呦。」他撞進某個人的懷裡。

「噢。」

怎麼又是狀聲詞?夷浪氣惱的抬頭,看見尉遲鷺漂亮的深褐色眼睛,從垂落的瀏海之後俯視著自己。

「老師。」夷浪簡短出聲。

「嗯。」尉遲鷺點點頭。

「我回宿舍放行李。」夷浪撒謊,也不顧自己離巫屏厄只有兩三公尺的距離。

「好。」

眼前一片模糊,夷浪握緊拳頭大步踏出。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隨即轉身。

「老師?」夷浪對著一腳踏進食堂的尉遲鷺低聲喚道。

尉遲鷺旋身,偏著頭看他。

明明陽光正亮,他卻看不清楚此刻尉遲鷺臉上的表情。

 

「我回來了。」

 

好奇怪,自己的聲音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了?

 

然後他轉身,飛也似的衝向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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