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騙人的吧?

夷浪愣愣看著羅通,腦袋幾乎要停止運作。

 

羅通放下了吐司緩緩起身,踱至秦克東身前,皺眉緊盯著他。

秦克東凶狠回望。

空氣中火藥味甚濃。槍禮張大嘴輪流注視兩人,一副想調停的模樣。

盾雲看看夷浪,又看看羅通,似乎是下定決心要找出兩人的相似之處。

楚鶴興致勃勃地看著對峙的兩人,叉起培根塞進嘴裡。

「呃,所以我媽是你的……?」夷浪決定來說點什麼,不然實在有點尷尬。

「二姊。」羅通冷哼一聲。

「哇,那我爸就是你姊夫囉?」嗯,那姊夫的弟弟該叫什麼呢?夷浪發現自己對這種輩分稱呼完全沒有概念。

「如果你不想,大可不必叫這種人舅舅,夷浪。」秦克東嘶聲說道。

「事到如今,你實在不用這麼緊張,秦克東。」羅通沉聲說道。「我羅通豈是會強人所難之輩,你對我敵意如此明顯,反倒顯得心虛。」

「誰心虛了?」秦克東面目猙獰。

「你不要搞錯了,若不是礙著夷浪的面子,我現在就會把你揍成爛泥。」

「癡人說夢,就憑你?區區一個流氓也敢如此大言不慚,我還真是服了你。」羅通冷笑。秦克東低吼一聲,一把抓住羅通的大衣衣領。

「兩位拜託,不要打架!」槍禮趕快站起來,猶豫著要不要插到他們中間去。

「秦夷浪,出去。」羅通緊盯秦克東。

「不要用那種口氣跟我的姪子說話。」秦克東咬牙切齒。

「不要忘了,他也是我的外甥。」羅通冷漠回應。

「他才沒有你這種垃圾舅舅!」

「哼,那他又怎麼會有你這種廢物叔叔?」

夷浪有一種荒謬的錯覺,那就是這兩人的爭執有越來越沒重點的趨勢。他猶豫了一下,遲疑地開口想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秦夷浪,我叫你出去。」羅通搶在他出聲之前扭頭瞪他一眼。

「幹嘛?你們要談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夷浪有點生氣地回嘴。

羅通和秦克東竟然同時沉默,思考著什麼。

「不算是見不得人,」秦克東鬆開羅通的衣領,越過他的肩膀看著夷浪。「但你還是先出去吧,夷浪。還有你們也一起吧。」

秦克東口氣並不重,但有一股難以違抗的威嚴。楚鶴聳聳肩,拉著心不甘情不願的夷浪離開飯廳。盾雲手忙腳亂地把塗好果醬的吐司用衛生紙包好,七手八腳的塞進口袋,再大呼小叫地追向兩人。槍禮在她後頭手忙腳亂地清理著掉了滿地的麵包屑,接著向兩位長輩鞠躬,最後一個衝出飯廳。

夷浪從客廳偷偷回望,看到秦克東緊皺著眉坐到餐桌前,羅通則是面無表情的關上了飯廳的木門。

呿,到底要討論些什麼啊?這麼神秘。夷浪皺眉盯著楚鶴,考慮著要不要發作。

「別這樣。」楚鶴相當清楚他的思維。「該告訴你的事,東叔哪一次不告訴你了?有點耐性吧。」

這麼說也有道理。但夷浪心中依然煩悶,砰的一聲坐上沙發。

「哇,羅通老師竟然是夷浪的舅舅哎!這真是酷斃了。」盾雲挨到夷浪身邊,大聲讚嘆。「夷浪你之前都不知道嗎?羅通老師沒給你什麼特權嗎?」

「我有想過他跟我媽的家族會不會有關係,畢竟都姓羅嘛,但沒想到那兩人竟然會是姐弟。」夷浪嘆了口氣。

「開心點吧,這下你在妖將門裡的靠山又多一個啦。」楚鶴擠擠眼,「我去廚房拿個汽水。」

「你開什麼玩笑?」夷浪嗤之以鼻,看著楚鶴走回飯廳。

「羅通老師看起來就是大義滅親在所不惜的典型,怎麼可能包庇我啦。搞不好我犯錯還會被加倍處罰咧……,以讓家族蒙羞之類的罪名。」他沮喪地補上最後一句話。

「聽起來很有道理耶。」盾雲微微發抖。「算了,我還是不要叫夷浪幫我在羅通老師面前多說好話好了……。」

「你啊,自重點不行嗎?你一天不從羅通老師的黑名單上消失,叫我說再多好話都沒有用啦。」夷浪瞪她。

「東叔?我是楚鶴。你可以幫我從冰箱拿一下汽水嗎?大罐的,黃色那瓶。」

楚鶴的聲音從飯廳門口傳來,另外三人稍微安靜下來,歪著頭細聽。

「呃,東叔……這是壺底油。應該有汽水的啊,我前天才買的。在冰箱門上,黃色的很大一瓶……。」

夷浪沉下臉。丟臉的老傢伙,該不會連汽水長啥樣子都不知道吧?

「……東叔,我這邊有兩個傢伙宿醉還沒好,別拿酒給我啦……。啊,羅通老師,不好意思,感謝您。」

楚鶴抱著蘋果西打從飯廳走回來,看起來萬般無奈。

「夷浪,我說真的,你要不要帶東叔去檢查一下腦袋……?」他小心翼翼地低聲說。「那已經不是生活白癡可以形容的了……。這樣下去我沒辦法安心離開你家回妖將門啊。」

「不用管他。」夷浪冷酷說道。「他那是自作孽不可活,誰也救不了他。我要喝汽水,幫我倒一杯。」

「夷浪這樣好帥哦。」盾雲格格輕笑,搶著把裝滿汽水的磁杯擺到夷浪跟前。「原來不顧親人死活也可以這麼帥嗎?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盾雲,我也有點擔心你的腦袋……。」槍禮不安地看著盾雲,輕啜了一口汽水。

「喂、你應該有很多話想問羅通老師吧?」楚鶴盯著夷浪。「關於你媽媽的事情,問他最妥當了哦。」

「我也想問啊。」夷浪轉了轉脖子。「只不過要挑個好時機吧,問這種事情。」

 

照叔叔跟羅通老師對待彼此的態度看來,秦家跟羅家顯然關係不睦。至於到底是基於什麼理由,還有待深究。媽媽羅惜瞳聽來跟爸爸一樣,都是放蕩不羈無拘無束的個性,跟家裡人的關係究竟如何,猶未可知。

這世上謎團怎麼這麼多啊?夷浪皺緊了眉頭。

「啊,我想起來了,夷浪。」槍禮突然轉頭看他。「前陣子你受傷的時候,羅通老師滿常來石窟看你的。只是他都讓我不要聲張,所以我一直沒跟你說。現在想想,真有一種『原來如此啊』的感覺呢。」

「我在睡覺嗎?他來的時候?」夷浪微微皺眉,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差不多,那是前三天你還在昏睡的時候。他和區老師兩個人都很安靜地坐在水灘旁邊。我看他們有點嚴肅,也就不好意思打擾了。」

「這樣啊。」夷浪喃喃自語。

「哇噢,睡個覺也有人在旁邊看著,夷浪好幸福哦。」盾雲突然酸溜溜地說道。

「說那什麼話啊?」楚鶴皺眉。「看顧傷患那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知道啊,只是有點不平衡嘛。」盾雲兩手抱胸,氣鼓鼓的說道。

「你喜歡那樣嗎?盾雲?」夷浪看著盾雲。「如果你想,你睡覺時我們三個也可以在旁邊看你啊。」

「啊,聽起來真不錯。」盾雲咧嘴一笑,隨即又開始認真思考。「但是如果太刻意,豈不是有點變態?」

「還好吧,那是在你知情的情況下啊……。」

「不是啦,你自己想像一下嘛。這樣的畫面感覺不是很像吃了毒蘋果的白雪公主跟三個小矮人嗎?」

「喂,你扯到哪裡去了?不用想像那種畫面啦。」

「你們兩個……。」楚鶴瞠目結舌的望著他們,求救似地看看槍禮。「怎麼辦,這兩個小孩真的知道他們在講什麼嗎?」

「嗯,我覺得他們應該是不大清楚這種事。」槍禮嚴肅的點點頭。「沒關係,他們遲早會學會的,你不要太操心。」

「你們在想什麼啦?」夷浪有些不耐。「這是每個小孩都會有的渴望吧?希望自己睡覺時爸媽在一旁看著之類的。」

「哦?莫非你小時候東叔還會給你講床邊故事?」楚鶴興致勃勃。

「並沒有。」夷浪翻白眼。「他會比我先睡著,鼾聲如雷吵得我整晚失眠。」

「你呢盾雲,你爸在你小時候都在幹嘛?」楚鶴有趣地看向盾雲。「你老愛提你爸,想必他常常守著你睡覺吧?」

「呃,這……。」槍禮臉色微微一變,扯了扯楚鶴的手肘。

「喜歡?沒這回事啊。」盾雲眉頭一跳。「我跟我爸之間的關係是很複雜的,說了你們大概也不懂吧。」

夷浪有些慌亂地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掃視。莫非他們又不小心踩到了盾雲的地雷?說不定盾雲的爸爸從以前開始就是沒日沒夜地逼著盾雲練功,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溫馨時光。

「關於睡覺……嗯,他沒有抱著我睡過覺啊。」盾雲皺眉,似乎在努力回想。「可能六歲以前有,但我真的不記得了。」

「你六歲時,怎麼了嗎?」楚鶴不知是出於故意還是神經突然變得粗大,居然繼續追問。槍禮臉色更差了,看起來巴不得一拳把楚鶴打昏。

「也沒怎麼了。」盾雲凝視杯中汽水,幾顆泡泡浮上水面,無聲破裂。

 

「我六歲那年啊,我爸就被爺爺跟叔叔驅逐了。爺爺說了,老爸要是敢再踏進我盾家一步,就親手宰了他。」

 

三人屏氣凝神,陷入了凝重的沉默。

這下真的慘了,原本只是想來點愉快的兒時回憶,沒想到完全適得其反。

夷浪責備的望著楚鶴,而後者惶恐地搖了搖頭,頗有悔過之意。

但既然盾雲都肯說了,那代表她也不介意他們繼續追問吧?夷浪壯著膽子看向盾雲。

 

「可是你十六歲,從中國回來之後,你爸不是有回家一趟?」這可是槍禮告訴他的,盾軍當時和盾冰幾乎大打出手,因為盾雲去了中國竟然重傷而返。

「對呀。」盾雲咧嘴一笑。

「好久沒見老爸了,知道他過得很不好也是一件好事啊。因為我的關係,爺爺好像還特地准了老爸待一晚才走。那是唯一一次老爸有陪我睡覺啊。我雖然知道,但我還是沒什麼印象。」盾雲皺起眉頭。

槍禮默默看著盾雲,輕握拳頭忍耐著什麼。

「喂盾雲,你爸是做了什麼事啊?」楚鶴忍不住再度發問。

「盾軍的名字,我是聽說過的。不對,那應該是搜神界人人耳熟能詳的名號吧。他可是名列七戰侯之一的離火荒狼.盾軍啊。把他逐出家族有什麼好處?根本就只是削弱盾家戰力和威望而已啊。」

七戰侯?

夷浪對這名詞猛然有了印象。尉遲鷺不是曾經提過,自己的父母,也是雙雙名列七戰侯之中嗎?這樣聽起來,七戰侯似乎是那個年代的極尊名號啊。

「老爸做過的事情可多了呢,你不會想知道的。」幾不可見的怒氣閃過盾雲眼眸深處。夷浪很是驚訝,沒料到她會發怒。

「他可是我盾家最難容的叛徒。」盾雲嘶聲說道。「叔叔肯定是下不了手的。所以繼位家主之後,我第一件事就是要宰了他。」

 

楚鶴瞇起眼睛。槍禮嘆了口長氣,放下手中磁杯。

夷浪呆愣,扭頭望向他們。

「夷浪,這你不懂吧?」槍禮看著他嘆氣。盾雲此刻抓過蘋果西打,又替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我知道搜神師相當注重家族團結,所以被指為叛徒是相當嚴重的事情對吧?」夷浪努力想提出自己的論點。

「正確。」楚鶴點點頭,在沙發上盤腿而坐,拄著腦袋沉吟。

「另一方面,被逐出自己原本隸屬的搜神世家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夷浪。尤其像盾家這種超級大族,其威望在搜神界可說是無人可及。被逐出其中的搜神師終其一生都不會為任何門派或團體所接納,因為一旦做出任何認同那名搜神師的行為,就會被視為跟盾家過不去。」

「這我可以理解。」夷浪緩緩咀嚼這段話。

「一點也沒錯。一但被戴上背叛者的帽子,就幾乎是一輩子不得翻身。從此之後只能獨自漂泊,再也找不到任何依歸。」槍禮嚴肅地說道。

「叛徒可是最嚴重的指控。」楚鶴咬著塑膠杯的杯緣,顯得有些焦慮。「盾軍幹了什麼?若我記得不錯,在七戰侯之中,離火荒狼可是除了霸起狂王之外最正氣凜然的人啊。」

「人總是會變的。」盾雲似乎正在猶豫該不該繼續細說。「正氣凜然?我在那個人身上除了邪惡之外,已經看不到其他東西了。」

「怎麼會這樣?」夷浪大驚失色。「他是遭逢了什麼異變嗎?」

「再說下去我又要被迫滅你們的口了。」盾雲語調苦澀。「你們也真行,怎麼有辦法總往這種關鍵機密上面提問呢?」

「但我記得盾冰跟盾青也非善類啊,或許這是他們的陰謀?想搶奪你爸的家主之位?」楚鶴居然還有膽隨意猜測,夷浪真心認為他的心臟一定比普通人大顆。

「哦,大學士,你要相信我。」盾雲冷笑。「那絕對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夷浪別無選擇,只好陷入沉默。楚鶴繼續咬著杯緣努力思考著該如何套話。

「盾雲,你這話有失偏頗。」槍禮安靜發言。「我認為軍叔也是身不由己的。」

「別幫他說話。」盾雲不肯看他。「我知道他還保有記憶跟理智,他記得我盾家的每一條密道和暗房、知道友人們寫給他的書信被收藏在什麼地方,卻不記得我是他的女兒?去死吧,這種天殺的謊話誰會信啊?」

「你下不了手的,那可是你爸。」楚鶴斷言。「話說回來,這種事在盾家能行嗎?你再怎麼說也是晚輩啊。」

「兵家家主握有法度豁免,經長老會議允准方能行凌駕於家規之行為。」盾雲抓向汽水罐的手有些發抖。「至於我是否下不了手,我們到時候就知道了。」

「你太輕率了,冰叔與青爺的說法到底是一面之詞,你怎麼能這麼輕易……。」

「我已經給了他太多回頭的機會,也已經後悔太多次了。」盾雲目露凶光。「一個瘋子想害死我,我無所謂。可他害死了鉞哥哥……,這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下!」

「鉞大哥生死未卜、你又何必為了他這般自苦?」

「你明明知道他失蹤時的狀態,那分明是有死無生。居然還幫著那發瘋的老頭說話?」盾雲不敢置信地搖著頭。「你他媽的也瘋了嗎?禮哥。」

「都不要吵了。」夷浪鐵了心腸要介入他們之間。「盾雲,你爸對你做了很糟糕的事是吧?」

「哼。」

「但我們也不能確定那是不是真的,沒錯吧?」

「對。」盾雲勉強同意。

「查清楚不就行了嗎?反正我們現在想搞懂的事情堆積如山,也不差這一件吧?對不對啊,楚鶴大學士。」

「對,但也不對。」楚鶴的應答充滿怒氣,夷浪完全可以想像晚點他又會把自己拉進廁所裡然後失控地大吼大叫。

「你看吧,連他都說對。所以你爸那邊呢,你也不用急於一時,也不用跟槍禮吵架……。」

「我確實急不起來,說不准叔叔會跟爺爺一樣活到八十歲還不肯翹毛呢。」盾雲就是管不好自己的嘴。「等到我繼任都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好了、好了!總之從長計議,這件事我們都會很有耐性地幫忙的,所以算我拜託你,不要一個人到處亂衝亂闖,可以吧?」

「好、好,夷浪司令官,您的大恩大德屬下真是粉身碎骨無以為報。」盾雲發出抽抽噎噎的假哭聲,逼得夷浪毫不猶豫地賞她一個大白眼。

「你們會不會覺得過年很無聊?都沒有刺激的事情發生。」夷浪決定趕緊轉移話題,畢竟槍禮看起來還是頗為陰沉。他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隨手抓來一顆年糖。

「夷浪啊,你到底是在期待什麼呢?」槍禮微微苦笑。

「我沒有特別期待什麼啦。只是涅靈派的人如果再不出現,我們也很難蒐集封魔寶鈔的線索啊。」夷浪含著咖啡糖,感受著咖啡的濃香在舌下盪漾。

「要不我們主動出擊?」盾雲亂出餿主意。

「我們連他們在哪裡都不知道,是要攻擊哪裡啦?」夷浪無奈。

「亂槍打鳥。」

「……你真的夠了,閉嘴吃糖比較實際。」

「嗚嗚好吧。」盾雲快速撕開沙士糖的包裝紙。

「其實這真的很奇怪。」楚鶴微微發了陣呆,然後皺眉看向夷浪和槍禮。

「封魔寶鈔、離玄策和絕塵鎖,是搜神界赫赫有名的三大上古遺物。分別為涅靈派,妖將門和護夜樓這三個歷史悠久的強大搜神師門派所持有,但關於這三樣東西的謎團和傳說卻始終沒有被證實。我很懷疑,千百年來,搜神界到底有沒有人見過實物。」他仰望天花板,眼神飄乎。

「是的。自以上三派成立以來,這三樣遺物的存在便廣為人知。但它們的來由完全不明,各自擁有的神祕力量也沒有任何記載。作為鎮派之寶,可疑之處實在太多。」槍禮點點頭,接著補充說道。

「鎮派之寶到底是幹嘛用的?」夷浪十分困惑。

「一般來說是樹立門派威信。但妖將門和涅靈派如此強大,這東西的存在實在是毫無必要。讓護夜樓持有遺物我還可以理解,他們的力量與聲望一直以來始終無法與另兩派比擬,隨時都有被吞併的危機。」楚鶴熟練地解釋著。

「等一下,可它不也是三大門派之一嗎?怎麼聽起來有點弱?」

「護夜樓與妖將門和涅靈派不同,從未向任何世家大族靠攏。」槍禮解釋道。

「該派聚集了各地的奇人異術,不重血統出身,只講求搜神師的基本天分,算是一個相當特立獨行的派別。遺憾的是,護夜樓的勢力在這幾年逐漸衰微,涅靈派的虎視眈眈已是眾所周知。」

「聽起來他們好像很好玩耶。」夷浪兩眼發光。

「你見過公羊顧,公羊前輩吧?」槍禮微笑。

「那是誰?」夷浪皺眉。

「入門慶典那天,不是有個大叔召喚了美女妖怪出來跳舞嗎?那就是護夜樓的副掌門,風花獵手公羊顧啊。」楚鶴嘆氣,「他跟巫屏厄的交情不錯,才會在我們的入門慶典上出現。夷浪,你知識貧乏我知道,但你多少也要有點常識啊。」

「啊。」

跳舞吧,丁仙

唐裝,桃紅妖紋,笑容神秘溫和。對於那個人,他還是有點印象的。

「夷浪別灰心,那大叔我也不認識呢。」盾雲撕開第三顆糖的包裝紙。

「那個妖怪,是憑神吧?」夷浪悠然神往。畢竟當日現身的妖怪丁仙,可不是普通的妖嬈美艷。

「想當然耳,真想再見一次啊。」楚鶴點點頭,眼神陶醉。

「你們兩個,還是想點正經事吧。」槍禮依舊盯著盾雲不放。

「哼,沒看到正在想嗎?我說夷浪,我們先從跟護夜樓的關係下手如何?」

「你要怎麼做?」

「打仗嘛,多一個朋友就是少一個敵人。一直以來,護夜樓想必對涅靈派多有忌憚,而我妖將門向來保有正派清明的形象,無疑可以成為護夜樓最佳的盟友選擇。等我們鞏固了關係之後,要進一步探聽上古遺物的事情也是不無可能。」

「此話有理。」槍禮沉吟。「妖將門和護夜樓一直以來自詡名派之尊,兩方都不肯在與涅靈派的較勁狀態之中有進一步的合作關係。但尉遲老師統領之下的剛陵師長們皆屬年輕一輩,會在這方面較為圓融也說不定。」

「圓融?」夷浪忍不住發笑。那群行事胡鬧,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長輩們不要在自己一夥的大計畫裡頭添亂,他就已經心懷感激了,實在不指望他們能幫上什麼忙。

「夷浪看起來好不屑喔。」盾雲咬著年糕。「區老師和尉遲老師會傷心的哦。」

「我不是不信任他們,只是他們……呃,除了尉遲老師和羅通老師之外,大概都不太擅長外交這類的事情吧。」夷浪努力解釋。

「譚汶鐵定只用一句話,就有辦法讓護夜樓直接對妖將門宣戰。」楚鶴沉下臉。

「何楓跟段無衡老師一定會一股腦衝上去找人單挑,他們只要有架打其他事都不會管了。」槍禮將臉埋入手中。好脾氣的他進妖將門不到兩個月,就已經被兩位長輩抓出去切磋超過十次,每次都傷痕累累,疲憊不堪地回到宿舍,接受夷浪和楚鶴的無情嘲笑。在這方面盾雲倒是聰明多了,每次聽到兩位師長出沒的風聲就會毫不猶豫地拔腿狂奔,瞬間不見蹤影。

「啊,梁武羚老師一定會滿臉鄙夷,很帥氣的說我們妖將門壓根不需要什麼同盟關係。」盾雲一臉崇拜。她一直都覺得梁武羚又強又漂亮,根本是所有搜神師女孩的最佳表率。

「看來這球要得分,只能不經傳球,直接自幹了。」夷浪沉痛的點點頭。

「有些事果然還是要靠小孩子啊。」楚鶴興奮的說道。

「但是再一次回到根本的問題吧。」夷浪輕扣塑膠杯。「我們要怎樣才能跟護夜樓有所接觸呢?」

槍禮跟楚鶴陷入沉默,盾雲自顧自的啜飲著汽水,一副壓根沒在參與討論的模樣。

「槍禮,槍家跟護夜樓關係如何?」楚鶴開口問道。

「拜盾家所賜,有點惡劣。」槍禮輕輕搖頭。「盾家自詡大族,老是看不慣護夜樓的行事作風,總認為他們是旁門左道,根本不值一提。而槍盾兩家交情甚篤,雖然我爸媽行事溫和中庸,但也不會特意與護夜樓往來。」

「嘖,這下難辦了。爺爺幾乎沒跟我提過護夜樓的事情,想必跟他們也沒什麼交集吧?這樣我們該怎麼著手啊?」楚鶴難得露出苦惱的模樣。

「也就是說,完全不能仰賴長輩了是吧?」夷浪微微沉吟,而後突然靈光一閃。

「楚鶴,你記不記得,區老師說過,搜神師常常搞幫派私鬥?」

「嗯,我記得啊,怎麼了?」

「幫派私鬥這玩意,向來龍蛇混雜,任何人會在其中出現都不稀奇,沒錯吧?」夷浪興奮地眨眼。

楚鶴立刻恍然大悟。「我的天啊。」他緊盯夷浪。

 

「你想混進幫派裡探聽護夜樓和涅靈派的事情?」

 

夷浪點點頭,突然覺得自己真是絕頂聰明。

「你是認真的嗎?」槍禮微微皺眉,看起來頗不贊同。「搜神幫派向來是一切法規條例都無法約束的灰色地帶,它們的存在本身更是所謂的『無限定交戰區』。意思是說,在幫眾聚集之處發生的任何流血甚至死亡事件,搜神界的律法都無法加以懲戒或管制。」

……好吧,不是那麼的絕頂聰明。

「對妖將門來說,那是一個九死一生的險惡環境。」楚鶴凝神接話。

「強大門派一向敵人眾多,涉入幫派私鬥等於是將自己暴露在那些與妖將門有私仇的傢伙的魔掌之下哦。你確定要這麼做嗎?夷浪。」

夷浪覺得自己瞬間成了一個智障。

 

聽起來是很有趣沒錯,但這主意的確十分魯莽。他再怎麼貪玩,首要考量始終還是同伴們的生命安全。

只要他下定決心,這三人一定都會義無反顧地跟上自己的腳步。這一點,夷浪很清楚。太清楚了,所以此刻他猶豫了。

若要獲得更多關於遺物的相關線索,又不想驚動師長們,眼前只有這條路可走。

真的值得嗎?就為了封魔寶鈔,他連個影子都沒瞧見過的謎之寶物?

等等,若將這件事解釋成他的私人恩怨,那或許不用大家集體犯險。

嗯,很合理,爸媽十幾年前就跟這寶鈔有難解的因緣,若要由他獨自來探查此事,也是非常合理的。

夷浪轉了轉眼珠,心中有了計較。

抬起眼,卻看到槍禮和楚鶴緊盯自己,同時目露兇光。

 

「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夷浪。」槍禮嗓音冰冷,毫不溫和。

「沒錯,想一個人來解決這件事?你到底把我們當成什麼?」楚鶴怒瞪他。

「呃。」這也太誇張了,他一個字都還沒說耶。

「我們四個要一起行動,這沒得商量。」槍禮哼了一聲。

「在本大爺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潛入方法之前,你不要給我輕舉妄動。」楚鶴瞇起眼睛,全身散發著威脅的氣場。

「呃……那個……。」

「夷浪,抱歉,你先不要說話。」槍禮輕聲說,看來依然有點惱怒。「現下最需要處理的問題是,該怎麼掩人耳目,讓四個人一起混入幫派是吧?」他轉向楚鶴。

「沒錯,第一要件是我們四人都不能暴露身分。」楚鶴點點頭,認真思考。「這應該不難,但另外很重要的一點是,我們參與的幫派活動又絕對不能讓我們與其牽扯太深,不然就算有假身分掩護,將來還是會後患無窮。」

「那就不能是與幫派利益有明確掛勾的私鬥。」槍禮輕快接上。

「哪來這種東西?」楚鶴嘆氣。

「有喔。」盾雲咬著炸年糕。

「哪種私鬥會跟利益沒有掛勾啊?這太強人所難了。」楚鶴用力搖頭。

「楚鶴老師,我說有喔。」盾雲用力舉手。

「盾雲?」槍禮疑惑。

「你又想幹嘛?」楚鶴不耐。「我們在講正經事,你別攪和進來好嗎?」

「我也是很正經的呀。」盾雲看起來頗為委屈。「你們沒聽過『子卯惡夜』嗎?」

三個男孩茫然望她。

夷浪直覺的感到一股不祥。

「聽起來有點邪惡,那什麼?」楚鶴皺眉。

「用白話文來講,好像就是所謂的生死擂台。」盾雲聳肩。「兩方戰士在擂台上一較長短,直到其中一方死亡或投降。使用武器,戰鬥手法不受限制。這在國外很流行喔,台灣的幫派最近幾年才跟上潮流呢。現在國內知名的惡夜擂台有三座,北中南各一,要參賽應該是挺方便的。」

「這哪裡跟利益沒有掛勾了?這是各大幫派的主要營收來源吧?」楚鶴面目猙獰。

「是這樣沒錯。但是惡夜擂台的最大賣點是,參賽者可以保持徹頭徹尾的神秘。不用告知主辦單位任何個人資訊,只要有一個代稱和能戰鬥的身體,你就可以上場比賽。」盾雲擠擠眼。

「怎麼樣?還滿符合我們的需求的吧?」

楚鶴一愣,而後開始謹慎思索。槍禮微微沉吟,也正認真考慮著。兩人探詢的目光同時飄向夷浪。

夷浪鬆開輕蹙的眉頭。

「聽來可行。」他輕聲說。

「就這麼辦吧。不過我有個問題,」夷浪盯著笑咪咪的盾雲。「你為什麼對這個地下比賽這麼清楚?」

「啊,還以為是什麼嚴肅的問題呢。」盾雲吐了吐舌頭。

「你們聽過台灣搜神黑幫龍頭,世界知名的『夜隼』吧?」

三個男孩點點頭。夜色酒店不就是他們經營的嗎?夷浪回想著。

「夜隼的成員出身神秘,而且超過半數以上的重要幹部都是靠著惡夜擂台發跡的。」盾雲兩眼發光。「其中夜隼的老大,江湖人人聞之色變的『萬罪春秋』,更是曾在惡夜擂台創下一百場連勝不敗紀錄的超級戰神哦!」

 

戰神?夷浪睜大眼睛。這個時代,竟也存在著所謂戰神嗎?聽起來實在太超現實了啊。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他的超.級.粉.絲啊!」盾雲揮著拳頭跳上跳下。「只要能見他一面,我真的是死也甘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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